2010年2月01日 星期一
秀如是協會裡主管棲地保育的環境信託中心頭頭,言語行止間總是從容溫和、至理不紊,很難想像十多年曾是走上街頭抗爭的環運份子!保育之行一路走來,說不完的故事和感動,且讓秀如告訴你她的相信和期盼。
為什麼寫自己?因為,有人問我,「是什麼理由,讓你可以在環保團體,待了13年?」
剛好,這也是我最近腦袋裡在思考的問題。接觸環保團體,對我而言,一直是一場生命的意外,但仔細想想,又似乎一切都在某種無可言說的安排之中。在進入大學之前的我,是一個標準的「台北俗」,只認識3種鳥:鸚鵡、麻雀及鴿子,我甚至不知道鴿子還分很多種。幼稚園時,我畫的山是咖啡色的,被老師糾正時,我還理直氣壯的告訴老師,山裡面都是土,怎麼會是畫綠色?因為我爸爸是土木工程師,從小我的假日就是在各式各樣的工地裡穿梭,我所體驗的戶外,多是清空樹木的地方,我眼中沒有綠色。小學時,有一堂課要自己種紅豆進行觀察,我在家裡附近找了「土」,裝在布丁盒中,細心的把紅豆埋進去,還澆了水,但,我的紅豆從沒發芽過,因為我在巷子裡找到的「土」,其實是水泥。
寫到這裡,也許有人開始擔心,怎麼可以把土地信託給這樣的人來管理啊?
人生總是充滿驚奇的,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刻。
在大學聯考制度下,按照分數高低分配系所的安排,讓我進入了不可能是興趣選項的「農學院」,一個五穀不分的人,去念了植物病理系。因為愛畫畫,被當時擔任保育社副社長的同學,找去幫忙畫活動宣傳海報,畫著畫著,我開始對這群一天到晚待在野外,清晨看鳥,晚上看星星,一到四月就騎著機車去彰化,在八卦山上的鳯梨田中蹲個大半天,數那個在天上繞圈圈的鳥的社友們,產生了莫名的好奇。終於,我也成功的加入了這群人之中,我所認識的鳥,從3隻,變成了一百隻。接著,大三的暑假,又加入了墾丁國家公園暑期解說員的行列,那2個月的南台灣生活,徹底改變我的一生,不僅外在狠狠的脫了3次皮,而黑到讓遊客以為我是在地原住民,在心裡,我對人生的選項也產生了改變。
接著,我決定去念環境教育研究所,試著去找尋保護環境的方法。畢業後,加入了民間團體──生態保育聯盟,這是一個全台灣重要環保團體所結盟組織而成的團體,主要工作是集結各團體的力量,進行政策遊說與環境抗爭,還有大型議題的討論。在生態保育聯盟的五年時間,我走上了街頭,參與了森林保育、反核、反濱南、反水庫等運動,常在台灣不同的角落,和地方的團體討論、開會,把各地的環境議題帶回台北,散播到更多的地方。
我生命中的貴人真的很多,因為生態保育聯盟本身的獨特性,讓剛畢業的我,就有幸接觸到台灣近50個環保團體的重要決策者,從這些前輩們的身上,我看到了勇氣與慈悲,更看到不妥協、不悲觀,堅持下去才有改變機會的力量。另外,也因為開始在各個環境現場走動,讓原本眼中只有蟲魚鳥獸的我,關注到社區裡的人,每個事件的現場,當地的居民都有著說不完的故事與和土地之間的情感。
2006年正式加入了台灣環境資訊協會的行列,選擇環境信託做為我今後在環境運動工作上的重點,投注更多的心力在棲地的經營管理上。目前環境信託中心所推動的兩個環境信託潛在點,分別為台東成功海岸山脈上的環境信託園區、以及澎湖的東西嶼坪永續島計畫。延續從出道以來的宿命,我依然馬不停蹄的上山下海,甚至怕水不會游泳的我,也在2009年為了執行珊瑚礁體檢的行動,而挑戰自我極限,學會潛水並拿到執照。
我也有沮喪失去動力的時候,但身邊總有許多機緣隨時幫我充電、加油。某次從機場搭車回家的途中,司機大哥問我從那兒來,我回答說馬公,他說,他是澎湖虎井人,接著,他問我去澎湖做什麼?我答是去東嶼坪保護環境的,他馬上反問說,為什麼不去虎井?接著,司機大哥開始說起他的生活,他在台北生活20年,每年會回去家鄉兩趟,一回到小島,他就關掉手機和電視,拿支釣竿在海邊釣魚,夜裡,他常會坐在岸邊,回想小時候無光害的星空,以及沒有車聲的世界,想著想著,他會掉淚,因為那樣的生活已經回不來了。
車子經過誠品前,看著一堆年輕人圍著樂團,音樂震耳,司機大哥又說了,台北人很悲哀,即使放假還是在灰色都市裡,連娛樂都不自然。我問司機大哥為什麼來台北,他說是命運的捉弄,當年為了追一位同學而來到台北,但人沒追到,反而和另一位台北女孩結了婚,從此,成為半個台北人。但他說,他的心,還是在澎湖的小島上,最後,他還問了我 :那你們環保團體,要不要也去保護虎井嶼?!
轉眼間,在環保團體的領域裡過了13年,許多曾經同行的前輩們,已不在人間。現在的我,生命中的貴人是那些正因為不當環境破壞而受苦的居民,他們以他們的苦,對我展現了生命的意義。從他們身上,我學到,即便面對看似無藥可救的遭遇,也要無可救藥的樂觀去面對,我知道,保護環境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也不是短期可以完成的,我能做的就是,一直在這裡傳承著、行動著,相信著,人類有改變的一天,就像我自己的人生經歷一樣,相信著,一塊土地開啟的是一個希望,也期待更多人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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