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非保育行 (2)

【2013東非保育行】追著猴子追著夢 記東非疣猴保育工作假期(上)

  • 作者 TEIA台灣環境資訊協會
  • 日期 2020.12.25
文/許惠婷(台灣環境資訊協會專案執行)

確定將至烏干達參與國際國民信託年會後,思考著難得有機會到東非,希望盡可能參與及學習更多當地保育事務。於是我開始在網路上搜尋志工行動、工作假期等資訊。在搜尋引擎打上「Africa volunteer」、「Volunteer in Kenya」可以找到數百萬筆資料,各式組織團體、及專門媒合國際志工與工作計畫的仲介公司都在熱烈招募志工,工作內容從輔導失學的貧民窟青少年、照顧野生動物、英語或電腦教學等,非常多樣。但龐大資料海讓從沒到過當地,也沒有當地朋友可以探聽風評的我不知如何抉擇。許多計畫在網路上呈現的藍圖都很吸引人,但某些收費高昂令我卻步,有些則雖有美好願景但不見具體成果不知虛實。最後,我聯繫並加入了位於肯亞東海岸南部Diani的疣猴保育Colobus Conservation的生態志工計畫。

狒狒坐在開會用的椅子上,許惠婷攝

Colobus Consevation網站上詳細說明志工須知以及對志工生活的描述,其保育主管Andrea Donaldson在後續訪談時表示,在網路上提供志工豐富的資訊及在保育中心期間妥善的照顧,是吸引國際志工參與的關鍵。而當我實際從肯亞首都奈洛比搭了20小時火車到達第二大城孟巴薩(Mombasa),走出車站,見到接送的司機大哥的那一刻起,的確感受到在生活上無微不至的照顧。保育中心聘有大廚、管家、清潔人員,志工的午晚餐及換洗衣物都有人代為處理,Andrea說,這一切安排是為了「讓志工專心當志工,不用煩惱生活瑣事」。

專心當志工是什麼樣子呢?大多數日子我早上7點起床,用過早餐後工作人員及志工集合開晨會,然後到猴子的廚房開始切蔬菜水果,幫猴子們準備早餐,接著要清理籠舍、更換豐富化的設施(enrichment,避免收容的猴子因生活過於單一出現強迫行為)。Colobus Conservation目前收容黑白疣猴(Colobus angolensis palliatus)、白喉長尾猴(Cercopithecus albogularis)、非洲綠猴(Cercopithecus aethiops)、嬰猴(Galago senegalensis)等4種靈長類,在我擔任志工期間,另外還有兩隻受傷的刺蝟也暫住在這裡的獸醫診所。

由於我過去曾在收容海關查獲非法進口及被當作寵物圈養的紅毛猩猩、長臂猿等靈長類的台灣的屏東保育類野生動物收容中心猿類組實習,因此對於每天例行性的基礎工作並不陌生。但兩者最大的差異在於,台灣並不是這些靈長類動物的原生地,要將牠們送回馬來西亞或印尼,找到適合的棲地野放亦是十分艱鉅的任務,因此這些紅毛猩猩幾乎注定在台灣的收容中心裡終老。而肯亞東岸是黑白疣猴、白喉長尾猴、非洲綠猴、嬰猴,還有草原狒狒(Papio cynocephalus)的原生棲地,因此Colobus Conservation的工作目標是保育棲地、研究調查、救傷收容、復原野放(rehabilitation,讓收容的野生動物最終能夠在自然棲地生存)。

白喉長尾猴在吊床跳上跳下玩耍,許惠婷攝

除了基本的餵食、清潔之外,擔任保育員的志工還會去採野花,增加牠們接觸到原生棲地中食物的機會。並每天按照事先規劃好的排程準備增加豐富性的設施,例如去森林採集枯枝、竹筒、去沙灘上撿貝殼、用樹葉編籃子,再把食物藏在各式容器內增加取食難度(野生的猴子花許多時間覓食)。也用大毛巾做成吊床、在籠舍內裝置枝幹(從保育中心內的樹砍下的)增加籠舍內環境的多樣性,讓牠們有更多攀爬跑跳的空間。若順利,救傷的個體復原後會野放回當初發現的地方讓牠回歸群體;而曾經是孤兒、及救援出的寵物則要逐漸適應群體生活,學會野外求生技能,將牠們建立起一個群體(troop)並一同野放。

讓猴子復原後野放,以及實際在牠們原生棲地進行保育的工作目標是吸引我來此擔任志工的主因,但在我和另一名來擔任長期獸醫志工的西班牙女生一同報到後的第3天,出現了讓我們震撼與衝擊的情況,必須將一隻身體健康的猴子執行安樂死。因為牠對人類有攻擊性,而且行為正在逐漸影響籠舍裡的其他猴子,因此,牠終究無法被野放也無法繼續收容。對於組織來說,這樣的情況只有安樂死一途。

野生疣猴群體來探望因傷被收容的疣猴,許惠婷攝

兩週後,經由民眾通報,中心接收了一隻腳部受傷的疣猴。相對於長尾猴及綠猴,疣猴是非常敏感的生物,極容易在接送及術後恢復的過程中因受到驚嚇而死亡。這隻疣猴在籠舍裡的第一天,我們坐在宿舍交誼廳裡聽著外頭傳來牠的警戒吼聲時,資深志工不斷安慰我們,過去救傷的疣猴存活率非常低,明天起床若是發現牠已經死亡也不要太難過。我仍記得隔天發現牠依然健在且清醒時的寬慰心情。

接著幾天,牠的狀況不斷好轉,保育中心附近的疣猴群體會來隔著籠舍觀察牠,牠也逐漸放鬆接納牠們的存在,發出警戒聲的頻率逐漸降低,持續的時間也縮短。牠身上的傷口也逐漸癒合,雖然雙腳依然不能活動,但有一天早上我們發現牠用雙手把自己撐上了枝幹,在我眼裡,一切都看似好轉中。

數天後,保育主管Andrea和獸醫志工為牠麻醉,進行健康檢查,當我完成自己的工作再次經過診所窗前時,卻發現牠已安樂死,躺在手術台上解剖完畢。由於牠雙腳已經癱瘓,無法在樹梢移動,獸醫認為野放後也無法存活。即使知道是經過經驗分析與理性推理所做出的決定,這對大家而言仍是沉重的,志工之間也進行了很多生態保育實務上與倫理上的討論,初出茅廬的獸醫志工更是每次面臨動物死亡時都會落淚。即使聽過這類案例,實地參與及接觸,仍是獲得深刻的體驗與反思。

※下篇明日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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